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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02日上午03:00
在獵人谷，長長的棕色火車穿過茂盛的牧場，運載著堆積如山的黑色岩石——這曾是該地區的命脈，但這樣的日子恐怕不會持續太久。
這裡一直是澳洲的煤炭產地。但這個距悉尼三小時車程的地區，勉強站上澳洲邁向潔淨能源轉型的最前線。
「這個鎮是圍繞煤礦建設的，」來自莫斯韋爾布魯克（Muswellbrook）的休·柯林斯（Hugh Collins）說，「所以這將是一個巨大的轉變。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沒有哪個地方能像即將被拆除的利德爾（Liddell）發電廠煙囪那樣，體現這種矛盾的困境，這些煙囪矗立在起伏的山坡上。利德爾是澳洲最古老的燃煤電廠之一，已於兩年前關閉。公路對面是姊妹發電站貝斯沃特（Bayswater），計劃於2033年退役。
利德爾的業主希望將兩個發電站重新開發成可再生能源中心——這與工黨政府的計劃一致，即幾乎完全由太陽能和風能供電的電網。
然而，反對黨「自由黨及國家黨聯盟」提議將利德爾改造成全國七個核電廠之一。
核能目前在澳洲仍被禁止，而它正是聯盟黨潔淨能源計劃中備受爭議的核心。
核能在歷史上一直不受澳洲人歡迎，他們害怕自家後院設有輻射設施。但隨著聯盟將其推廣為補充可再生能源、廉價且可靠的選擇，核能的關注度正逐漸升高。
在5月3日選舉前，各政黨都堅稱自己的方案是既能實現澳洲2050年淨零碳排承諾，又能壓低電費的最佳途徑。
但外界擔憂，這場對澳洲能源未來的再一次爭論，恐怕將使國家重回過去的老路。
多年來，澳洲政治界一直飽受有關氣候變化的激烈爭論之苦——但在上次選舉中上台的工黨政府宣稱，那個時代已經結束。
如今，專家們擔心所謂的「氣候戰爭」捲土重來，而這可能進一步延誤全球多年來不斷呼籲澳洲必須採取的緊急減排行動。
「我認為無論這次選舉結果如何，都不會真的迎來和平，」智庫格拉坦研究所（Grattan Institute）的東尼·伍德（Tony Wood）表示。
煤炭對獵人谷地區的重要性，幾乎難以言喻。
1799年，該地區最大的城市紐卡斯爾（Newcastle）送走了澳洲的第一批商品出口——一船煤炭。今天，它擁有世界上最大的煤炭港口，2023年通過該港口的煤炭價值達到386億澳元（268億美元；189億英鎊）。
這裡約有52,000人的生計依賴於煤礦、發電站或相關支援產業。
該地區由幾個國會選區組成，傳統上是工黨的堡壘。但近年來，包括獵人（Hunter）和帕特森（Paterson）等選區有所動搖，聯盟正在依靠其核能未來的願景來贏得以藍領勞工為主的選民支持。
聯盟表示，它可以在2037年前讓第一座核電廠投入運作，並且核電廠將提供與即將取代的燃煤發電站相若數量與類型的就業機會。
「我認為在獵人谷，說實話，在其他地方，人們意識到如果沒有替代產業，這些工作就會消失，」反對黨領袖彼得·達頓（Peter Dutton）在競選活動中說。
雖然核能在全球許多國家的能源組合中已經存在了數十年，但對於澳洲來說，這是未知的領域。
該國唯一的核反應堆位於悉尼的盧卡斯高地（Lucas Heights），用於醫學研究。
自1990年代末以來，核能在聯邦層面被禁止。如果聯盟黨贏得選舉，它可能會說服國會推翻這一禁令，但說服各州撤消自己的核禁令可能沒那麼容易。
在提議設立核電廠的五個州中，有四州的領導人已明言拒絕這項計劃。
批評人士還表示，考慮到培訓工人、制定法規與興建基礎設施等所需時間。聯盟黨就時間表和高達3000億美元預算的說法根本不切實際，
一些人指責它只是試圖延長化石燃料的使用——為了填補能源缺口，老舊的燃煤電廠將不得不繼續運作更長時間。
從柯林斯的角度來看，這並非壞事。他說，「作為煤炭行業的一員，我希望煤炭能夠持續，越久越好。」
但他也明白必須「擁抱」更潔淨的能源來源。雖然他認為各種能源「各有其角色」，但對核能特別感興趣。
「圍繞核能可能有很多可怕的觀念……但技術已經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他說，指的是1986年的切爾諾貝爾核事故和2011年的福島核事故等致命災難。
但莫斯韋爾布魯克的其他人堅決認為，堅信當地對就業的需求，不應凌駕於核能帶來的「風險」。
「利德爾的關閉意味著一些工作崗位的流失，但我不認為這真的影響了社區……我認為（核能）是危險的，」25歲的克洛伊（Chloe）說。
另一位咖啡店老闆簡單地說，「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我們沒有建造它的技術。我們負擔不起，」他說。「我相信我們最終還是得燒煤。」
這個話題顯然引起強烈的情感。這裡的許多人非常樂於與BBC分享他們的看法，但卻不願透露姓名或拍照。「我們這個社區的群組是無情的，」一位女士解釋道。
但在獵人谷地區的其他地方，工黨的再生能源計劃正引起激烈的討論。
目前，再生能源為澳洲供應約46%的電力，而工黨希望在2030年前將這比例提升至82%。由於天氣變化無常，工黨認為這個計劃必須以電池與天然氣作為後盾。
「澳洲需要有雄心壯志。我們必須樂觀……我們可以成為全球的再生能源超級強國，」澳洲總理安東尼·阿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上個月表示，並補充這個願景將在「全國各地」創造就業機會。
班·艾伯特（Ben Abbott）就是不相信這些計劃的人之一。
「我們不是能源專家。但當涉及到我們居住的地方時，我們會參與其中。我們知道利害關係，」艾伯特說。他是「史蒂芬斯港無海上渦輪機」（No Offshore Turbines Port Stephens）機構的主席。
澳洲政府已經將紐卡斯爾和史蒂芬斯港（Port Stephens）之間的一個1854平方公裡（716平方英裡）區域劃為澳洲第二個離岸風電區，該區以賞鯨和海釣活動聞名。
雖然科學家表示需要更多研究—，但艾伯特的團體擔心風力渦輪機的建設和運作會擾亂海洋生物，同時對當地旅遊業帶來負面影響。
他還指責工黨就核能發起「恐嚇式宣傳」。
工黨的一些成員透過在社交媒體猛烈抨擊反對黨的核能倡議，當中包括出現澳洲卡通無尾熊「眨眼比爾」（Blinky Bill）長出三隻眼睛的網絡迷因圖片。
「我希望從中立的角度了解更多，而不是將其當成政治議題，」艾伯特說。
另一方面，有一些人也指責聯盟利用人們對風力發電場的恐懼。通往史蒂芬斯港的高速公路旁，廣告牌宣稱只有他們的當地候選人會「阻止工黨的離岸風力發電場」。
還有人擔心，當地反對可再生能源的運動是由完全否認氣候變化的人推動或支持的，目的是拖延澳洲擺脫化石燃料的轉型。根據《衛報》澳洲版的報導，這包括鹽灌木俱樂部（Saltbush Club），這是澳洲氣候變化否認者組成的最著名和最有權勢的團體之一。
艾伯特說，史蒂芬斯港的運動不屬於其中之一。 「我們都不反對再生能源，」他表示，並指出他同意實現淨零排放的承諾。
在獵人谷地區進行的討論也在全國範圍內展開。
民意調查顯示，澳洲仍未就能源轉型的最佳路徑達成共識，對核能的支持徘徊在40%左右，其餘則在未決或反對之間波動。
每一方提出的論點，幾乎都可以被另一方反駁。
兩個政黨均宣稱其能源基建將為當地社區創造大量就業機會，同時亦以「減輕生活成本」為賣點，爭取全國選民的支持。
然而，這些能源計劃的實際成本，取決於你問誰。
工黨多年來一直表示，以可再生能源為主的電網將花費1220億澳元，並提出發放電費補貼及提供家居太陽能電池折扣作為政綱吸引選民。
但聯盟表示，他們認為成本至少是五倍，並且他們的核能計劃價格是其一半。他們也承諾核能會降低電費。
然而，澳洲國家科學機構表示，他們估計核反應堆產生的電力成本將是可再生能源的兩倍，即使考慮到其更長的壽命。
環境經濟學教授弗蘭克·喬佐（Frank Jotzo）認為，聯盟黨的承諾仍需很長時間後才能接受考驗。「鑑於澳洲的政府任期為三年，他們不會面臨兌現承諾的壓力，」他說。
格拉坦研究所的伍德認為，聯盟黨正在將核能作為政治武器，指出澳洲在過去至少十年中一直有兩黨支持可再生能源。
「他們需要一個不同的立場，而核能正好符合這個目的。」
兩人都指出，聯盟黨已經暗示，若然當選，它可能會放棄澳洲的2030年減排目標，而工黨則表示它正邁向達標。
「無論是多數還是少數，聯盟政府在引入核能提案方面都將面臨非常大的挑戰。我懷疑我們會看到氣候戰的升級，」伍德說。
但核能倡導者對核能在澳洲甚至不是一個選項感到沮喪。
儘管澳洲擁有豐富的太陽能和風能資源，但這些資源是間歇性的，核工程師賈斯敏·迪亞布（Jasmin Diab）說。核能更穩定，設施的壽命是可再生能源的兩倍——因此她認為「理想的能源組合」應該以可再生能源為主，並以核能為「骨幹」。
「工黨的立場使澳洲無法善用未來一項重要的能源選項，」核能法律專家海倫·庫克（Helen Cook）說。她指出，世界各地的國家已經從核能中受益，例如美國和加拿大，以及幾個至少在研究核能的國家，包括印尼。
但「獵人地區就業聯盟」的賈斯汀·佩奇（Justin Page）認為，獵人地區無暇選擇聯盟黨那套「根本上有缺陷」的計劃。
他說，該地區在向可再生能源過渡的道路上已經走得很遠，例如，擬議的風力發電項目預計將創造約3,000個工作崗位。
「選擇核能將意味著從頭開始……這樣的過渡將花費太長時間，成本太高，」他說。「現在改變方向將是荒謬的。」
許多獵人地區的居民表示，他們只想要明確的方向。
「最好的計劃是讓兩個政黨坐下來，提出一個可信、務實且可實施的計劃……而不是利用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來進行競選活動，」一位紐卡斯爾居民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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