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21日,美國戰機橫跨大西洋對伊朗三個關鍵核設施——福爾多、納坦茲和伊斯法罕——發動精準空襲,行動代號「午夜之錘」,震撼全球。
對於美國的行動,外界不僅持續聚焦由此帶來的中東政治格局重塑,還關注特朗普此舉的外溢效應。
打擊行動後三天,北約海牙峰會開幕,歐洲最終通過了史無前例的防衛開支提高計劃——北約盟國承諾在10年內將國防支出提升至佔國內生產總值(GDP)5%,這一數字遠高於目前的2%指引。
美國的印太戰略,以及遍佈太平洋區域的軍事存在,也讓相關話題在亞太各國成為討論焦點——此舉是否會影響美中關係?是否對北京產生潛在衝擊甚至威懾效應?與伊朗關係緊密的中國與俄羅斯為何反應克制?在台灣,許多人關注此事如何影響台海?甚至有討論指向與伊朗有同樣核野心的朝鮮,它是否可能成為同樣的打擊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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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此,柏林墨卡托中國研究所(MERICS)分析員宋高祖向BBC中文說,特朗普此次針對伊朗的打擊,不僅展示美國在中東的軍事霸權,也凸顯其作為全球唯一能採取單邊行動的角色。「這次打擊強化美國作為全球霸主的威望,提醒國際社會,美國仍是當今最強大參與者。」
美國智庫太平洋論壇(Pacific Forum)高級研究員藍若思(Elisabeth Larus)回覆BBC時稱,若美國此次針對伊朗核武的任務最終成功,北京將勉為其難地(grudgingly)再次意識到美國並非「受傷的霸權」(wounded hegemon)。
她強調,越戰結束後,中國曾如此看待美國,但在波斯灣戰爭期間目睹美國先進軍事技術後改變了看法。此後,中南海不時質疑美國實力,直到巴爾幹戰爭和北約擴張期間才有所調整。「這次行動正是證明美國仍具備軍事實力和優勢的事件之一。」。
匈牙利國際事務中心(Hungari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HIIA)教授奈吉(Stephen Nagy)則告訴BBC稱,預計中國將繼續優先採取外交和楔子策略(wedge strategy),分化目標群體以削弱其凝聚力和行動能力,同時強調自己是維護國際穩定的大國,而美國則是帝國主義強權——至少這是為了討好全球南方國家的劇本:「中國認為,擁有核武的伊朗對其而言是負擔,就像朝鮮數十年來為北京帶來的麻煩一樣。」
宋高祖認為,美國力量的復甦動搖了中國政治精英宣稱的「東升西降」論調,也削弱了中國提出的「替代全球秩序」的宣稱之吸引力。因為在美國襲擊伊朗後,這些宣稱如今「似乎顯得空洞——僅是無軍事力量支撐的言辭」。
中國在美國空襲伊朗核設施後保持外交克制,也未見聲援伊朗的實質行動。
分析稱,這些姿態顯示中國試圖塑造負責任大國形象,同時避免直接捲入衝突。譬如,新加坡《聯合早報》指出,中國與俄羅斯同步譴責美國,凸顯其在中東問題上的協調立場。報導引述中國學者表示,美國行動可能促使伊朗更依賴中國與俄羅斯,強化「反美軸心」,但伊朗局勢不穩也增加中國調解難度。美媒彭博社專欄則稱,中國在伊朗危機的的克制與低姿態反映其全球影響力的侷限,這也是中國希望定位為穩定力量,與特朗普的「美國優先」形成對比。
中國專家宋高祖(Claus Soong)同意這樣的看法:作為以色列的盟友,美國憑藉強大軍事力量對伊朗進行軍事干預;而作為伊朗的親密夥伴,中國只能呼籲緩和局勢,缺乏實質籌碼,避免捲入衝突。他向BBC說,這種對比凸顯中國在中東缺乏影響力,「在其他地緣政治競爭領域,中國能為其朋友或夥伴提供什麼?這種提供的程度又有多大限制?」
他認為,儘管中國在中東的經濟利益日益增長,但其並非主要安全參與者,角色因而受限。
事實上,這場衝突還暴露了中國對中東穩定以及能源安全的渴望。伊朗90%的石油出口到中國,雙方還簽署了4000億美元的戰略合作計劃。美國國務卿盧比奧(Marco Rubio)敦促北京在伊朗關閉霍爾木茲海峽時介入。
藍若思向BBC分析,中國需要中東的穩定環境以維持石油流動。若因戰爭導致油價飆升,將加劇中國經濟挑戰,這是北京不願看到的局面。
此外,在中國軍事博客圈,原本嘲諷特朗普「說多做少」、無膽與伊朗衝突的言論,如今語調有所轉變。例如,一些微博帖子強調B2轟炸機的能力,並猜測美國對中國在南海擴張軍事設施的態度。一位網友寫道:「美國不僅在伊朗展示肌肉,也對我們示威。」
宋高祖強調,伊朗實力被削弱將使中東更受美國影響,從而削弱中國推動多極世界秩序和挑戰美國霸權的努力。
伊朗與美國及以色列的對壘,影響延伸至千里之外的印太地區。
在突襲伊朗核設施前夕,美軍從印太地區調動力量支援中東,美國航空母艦「尼米茲號」取消原定停泊越南的行程,趕赴中東支援。「卡爾文森號」一年內第四次重新部署。這些引發台灣有輿論認為美國「注意力轉移」的擔憂。還有輿論認為美國恐重新陷入中東泥淖,給予北京可乘之機。
香港《南華早報》報導稱,特朗普參戰伊朗強化了北京對其「不可預測性」的認知。但也引述北京大學海洋戰略研究中心胡波稱,但從長遠來看,印太仍是華盛頓的主要戰略重點。美國這次是針對伊朗經濟與社會不穩定、報復能力有限,進行了「選擇性干預」,這不等同全面介入,因此不會延緩或削弱華盛頓對中國的戰略壓力。
在台北,分析人士將空襲視為雙重訊號:白宮對伊朗的警告和對中國決心的展示。例如,B2轟炸機從密蘇里州懷特曼空軍基地飛行萬里打擊伊朗,這展現了美國全球力量投射能力。有專家稱,這顯示美國能精準打擊堅固目標,如中國軍事設施或伊朗核基地,強化保護盟友。有台媒引述台灣政府官員私下言論稱,台北對美國空襲伊朗持審慎樂觀態度,認為這可視為美國對中國的威懾。
宋高祖向BBC分析,美國對伊朗的強勢介入讓北京擔憂對台灣動武的風險:「雖然美國對台灣保持戰略模糊,但對伊朗的打擊顯示,當華盛頓認為必要時,它有能力且願意果斷行動,並以低成本取勝。」
「特朗普打破長期以來的『紅線』可能向北京發出訊號,表明華盛頓的立場和政策可能劇烈變化——這讓以維持穩定為首要目標的中國決策者感到擔憂。」他說。
然而,也有專家認為,雖然B2這次出動展示了美國強大軍力,但焦點在伊朗和以色列,中國因此不會立即改變對台策略,除非美國明確連結兩地。譬如,奈吉教授向BBC表示,不能將伊朗處境與中國直接類比:「這種比較不恰當。北京是核大國,也是全球經濟關鍵部分,攻擊北京可能引發大規模甚至核戰。」但他也同意,空襲伊朗核設施是美國展示能力和意圖的行動:「這表明美國願意使用精準武力實現戰略目標,也顯示能在衝突中摧毀中國依賴的能源儲備等戰略資產。」這強化美國威懾力,但不直接挑釁北京。
位於華盛頓特區的智庫「德國馬歇爾基金會」印太計劃主任葛來儀(Bonnie Glaser)在美國行動前夕接受台灣中央社採訪時表示:「伊朗不是中國,以色列也不是台灣」,美國是否參與以色列對伊朗的軍事行動,不應視為衡量美國對台防衛意願的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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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一些軍事博客猜測平壤可能成為下一個焦點。一位中國網民在社交媒體寫道:「若伊朗倒下,金正恩會製造噪音,提醒世界他仍在。」
藍若思教授(Elizabeth Larus)告訴BBC,她預計在接下來的幾週內,隨著美國情報部門評估核設施受損情況以及審視伊朗核計劃,伊朗仍是主要關注點,但特朗普表示他願意與金正恩接觸,因此預計未來幾週或幾個月內美朝雙方會就此進行一些討論,以緩解對「下一步行動」的種種猜想帶來的緊張局勢。
奈吉教授則回覆BBC時稱,他不認為平壤是華盛頓的下一個目標。他認為特朗普政府傾向以外交舉措與平壤協商,「特朗普認為與朝鮮有交易可做。」
美國對伊朗核設施的空襲引發複雜後果可能尚待時間來評估,其可能涉及範圍目前已覆蓋能源市場、台海及朝鮮核武議題。伊朗潛在報復手段——如網路攻擊、代理行動或封鎖霍爾木茲海峽——及其程度也可能影響亞太穩定和經濟格局。
分析未來局勢,藍若思教授向BBC表示,她不希望美國再次陷入中東泥潭,但美國和以色列的打擊已嚴重破壞伊朗核濃縮計劃,德黑蘭的報復行動不強,並願意回到談判桌,並非作出強勢反應。
她指出,特朗普在多年與波斯灣國家及沙烏地阿拉伯建立更好關係,近期還簽署數十億美元交易後,比第一任期初期更能依賴該地區盟友:「中東沒有人對伊朗的挑釁和國家支持的恐怖主義有耐心。雖然他們未公開支持攻擊,但當美國對伊朗目標投下地堡炸彈時,他們可能私下拍手稱快。」她也強調,特朗普明白伊朗不太可能在中國購買其90%石油的情況下關閉或在霍爾木茲海峽布雷,因這些石油必須通過該海峽運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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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6/2025 05:00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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