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變化與釀酒：釀酒師爲何被迫混釀不同年份的葡萄酒

2025年08月26日上午03:00

在葡萄酒的世界裏，年份至高無上。當你購買一瓶紅酒、白酒或粉紅酒（Vin Rosé）時，葡萄採收的具體年份幾乎總會標示在酒標上。

相比之下，無年份（或稱非年份）靜態葡萄酒——即混合兩個或以上釀製年份的酒——則被視為低端產品，既便宜又不討喜，而且相當罕見。

然而，隨著氣候變化令全球葡萄園面臨更極端的天氣，一小部分注重品質的酒莊開始推出無年份葡萄酒，以釀造出更穩定一致的酒品。

克里斯·豪威爾（Chris Howell）是美國加州著名納帕谷凱恩酒莊（Cain Vineyard and Winery, Napa Valley, California）的釀酒師，該地距離舊金山（三藩市）東北約50英里（80公里）。他自1991年起擔任此職位，並說夏季氣溫明顯升高。

豪威爾說：「天氣是個複雜的問題。目前最受納帕居民關注的，是劇烈的高溫期——通常在整個夏季，尤其是夏末出現的熱浪。」

「自我來到這裏以來，這些熱浪就一直存在，但它們的高峰氣溫變得更高。熱度可以非常強烈，氣溫甚至可能高達攝氏50度，接近這個水平。」

隨著氣溫升高，森林野火的風險也隨之增加。豪威爾指出，2017年正值葡萄採收季期間，納帕地區爆發了「極為猛烈的火災」。

當年，他決定只使用在火災爆發前採收的凱恩葡萄園葡萄，約佔總量的一半，以避免空氣中的煙味——甚至煙味的口感——污染後續釀製的葡萄酒。

他表示，自己對這類災難的態度比許多釀酒師來得「從容」，因為他長期釀造一款名為「凱恩特釀」（Cain Cuvée）的無年份紅酒。「所以我們在2017年能釀造的一部分酒，得以保留至隔年與2018年的酒混合。」

豪威爾補充說：「即使沒有火災，我們現在也面對更難預測的年份變化。因此，若使用兩個不同年份的葡萄酒來打造特定風格，成功的機率會更高。」

儘管全球大多數靜態葡萄酒仍以年份為主，但有一類葡萄酒卻以無年份混釀為主——那就是氣泡酒。

其中以法國香檳（Champagne）為代表，絕大多數香檳產品一直以來都是無年份酒。

這在歷史上是一種必要做法，因為香檳產區是法國最北的葡萄酒產區，夏季氣候良好的年份十分罕見。因此，香檳釀酒師別無選擇，只能混合不同年份的酒，以確保品質穩定。

然而，隨著氣候變遷為法國北部帶來更溫暖的夏季，如今釀造年份香檳的數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

意大利酒莊老闆里卡多·帕斯卡（Riccardo Pasqua）表示，正是因為品嚐到最優質的無年份香檳，才激發他釀造意大利首款多年份靜態白酒的靈感。

他的家族酒莊帕斯卡（Pasqua Vigneti e Cantine）位於維羅納市（Verona）以北的威尼托（Veneto）釀酒區，自2019年起開始釀造這款無年份酒，最多混合來自五個不同年份的葡萄酒。

他解釋，這個構想是為了從單一葡萄園釀造出最優質的酒，排除年份氣候變化所帶來的影響，不論是好是壞。

他說：「我向家人和董事會提出這個想法，他們告訴我：『你瘋了吧，這風險太大了！你這是違反葡萄酒聖經，年份就是年份。』」

「但我決定堅持原計劃，我們就這樣推進了。這是為了展現葡萄園最好的表現。這就像一本書，使用多個年份就能讓葡萄酒擁有更多章節。」

這款酒被命名為「嘿，法國人，你本來可以釀這款酒，但你沒做到」（Hey French, You Could Have Made This But You Didn’t），這個非一般的名字是對意法葡萄酒長年競爭的一種幽默致敬。

隨著氣候變遷對意大利釀酒業造成影響，從乾旱加劇到冰雹變大，帕斯卡表示，越來越多酒莊開始走向非年份釀造，或至少開始考慮這條路。

「我必須說，意大利已有好幾家酒莊採納了這個理念。在意大利，極端天氣事件已從罕見變成常態。」

「像是4月或5月初的霜害，或冰雹越來越常見。又或是年復一年出現的高溫熱浪。」

回到加州納帕谷，豪威爾承認，針對無年份葡萄酒仍面臨的污名，業界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為甚麼我們如此執著於單一年份？我們需要改變消費者的觀念。非年份葡萄酒也可以非常美味。」

葡萄酒大師道恩·戴維斯（Dawn Davies）擁有全球葡萄酒業界的最高資格。她表示，葡萄酒消費者大致可分為三類，其中兩類會歡迎更多非年份靜態葡萄酒的出現。

她說：「一般消費者不會察覺。那些購買價格在15英鎊（20美元；145元人民幣；617元新台幣）以下的酒的飲用者，他們只會拿起一瓶，例如長相思（Sauvignon Blanc；又譯白蘇維濃、白蘇維翁），他們不會想『喔，2021年，那是個好年份。』」

「而在高端市場，從事葡萄酒行業或具備相關知識的人，他們了解困難年份的情況，也歡迎非年份葡萄酒為釀酒師帶來更大的靈活性與穩定性。」

「然後是中間那群人，他們會強調不同年份的差異。這類人永遠存在，他們不接受葡萄酒的變革，例如螺旋蓋的引入。」

「但事實上，大多數葡萄酒——絕大多數——都是混釀的，因為很少有酒是來自單一酒桶。通常是來自不同葡萄園或地塊的混合。所以，如果是混合不同年份，又有何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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