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4日開始，中美在西班牙馬德里再次舉行了一輪經貿會談。此次磋商中方依然由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和貿易代表李成鋼，與美方的財政部長貝森特以及貿易代表格里爾共同參與。

自今年四月特朗普實施對等關稅以來，中美之間的貿易談判與其他國家相比，始終處於一條不同的軌道。此前，雙方已先後在日內瓦、倫敦和斯德哥爾摩舉行了三輪會談，期間經歷波折後，雙方態度趨於平穩。而這次在馬德里舉行的是第四輪會談。

本輪會談有兩個主要關注點：一是解決與TikTok相關的問題，二是為中美元首通話以及之後的峰會鋪路。

會談結束後，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他將在星期五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話。他還在自己的社媒平台「真相社交」（Truth Social）上發文稱，美中在歐洲舉行的大型貿易會議進展順利，即將結束。雙方還就一家特定公司達成了協議，這家公司是美國年輕人非常希望保留的（指TikTok），他們會因此感到非常高興。

馬德里框架：決定TikTok的命運

中方也對會談作出了較為積極的表態。中國官方媒體新華社報道，貿易代表李成剛表示，過去兩天中美雙方在馬德里舉行的會談，積極落實了兩國元首通話達成的共識，雙方就TikTok等經貿問題進行了坦誠、深入且建設性的溝通。

他表示，關於TikTok問題，中國一貫反對將科技和經貿問題政治化、工具化、武器化，絕不會以犧牲原則立場、企業利益和公平正義為代價，尋求達成任何協議。同時，中方也強調將堅決維護國家利益和中資企業的合法權益，依法依規開展技術出口審批。

然後李成鋼話鋒一轉表示，中國政府充分尊重企業意願，支持企業在符合市場原則的基礎上，開展平等的商業會談。

TikTok在美國面臨的禁令和命運一波三折。最新的禁令要求字節跳動必須在9月17日期限之前，將其美國業務出售或剝離給非中國買家，否則TikTok將面臨在美國下架的風險。而在此之前，特朗普已經三次延長了該期限。這也使得中美兩國代表在馬德里的會談，恰好趕在TikTok期限到期之前進行。

至於美國和中國是否就TikTok達成了具體安排，目前還不明朗。不過，會談後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強調，相關商業條款能夠同時維護美國國家安全利益和TikTok的「中國特色」。

貝森特還表示，美國威脅關閉TikTok在美業務，促使中國放棄以美國關稅減讓為條件，換取TikTok剝離的要求，並推動中美達成了馬德里框架協議。這意味著TikTok的框架協議並未與關稅減讓進行綁定。

這也與此前路透社援引美國高級官員的言論相符——路透社援引一名不具名的美國高級官員表示，如果中國在TikTok剝離談判中堅持把「降低關稅和放寬技術限制」等更廣泛訴求與交易捆綁，美國將按計劃推進對TikTok的禁令。

此前爭議的焦點之一，就是TikTok的核心算法是否能夠進行出售的問題。

中國的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副主任王京濤在回答TikTok的提問時表示，中美雙方充分尊重企業意願和市場規律，通過TikTok美國用戶數據和內容安全、業務委託運營範圍等知識產權使用授權的方式解決了TikTok的問題，達成了基本共識。中方將依法審批TikTok所涉及的技術出口、技術及知識產權使用授權等事宜。

李成剛進一步表示，中方之所以同意與美方達成相關共識，是因為經過評估判斷這種共識符合雙方利益。通過對TikTok問題的討論，雙方進一步認識到穩定健康的中美經貿關係的重要性。美方也表達了願意在減少投資障礙、進一步促進相關經貿合作等方面與中方相向而行。

貝森特透露，這次會談的要點並非圍繞TikTok交易的細節，因為這是兩個私有方之間的事務，商業條款已經達成。由此可以推測，雙方只是從政府層面批准這一條款。

對於中美的關稅爭端，格里爾也有所透露。這一輪關稅緩衝期將在11月10日結束。格里爾表示，如果兩國經貿談判能繼續朝著積極的方向前進，美國當然會考慮延長緩徵期。在這次會談之前，也有一些相關討論。

懸而未決

圍繞TikTok推薦算法的爭議如何解決仍讓不明朗。此前北京方面曾明確表態，不願放行這套被視為「字節跳動」最寶貴資產的核心技術。該算法正是這款應用在全球吸引1.7億美國用戶的關鍵所在。

早在2020年特朗普政府首次推動TikTok美國業務出售時，中國即將推薦算法等技術納入出口管制清單，實質上賦予政府對任何相關轉讓的否決權。這一監管框架延續至今，使得算法控制權的移交面臨制度性障礙。

美國國會審批程序同樣充滿變數。按照共和黨主導的國會在2024年通過的法律，「字節跳動」必須剝離TikTok，否則該應用將在美國遭禁。立法者當時的考量是，擔心中國政府可能借此獲取美國用戶數據，進而實施監視或影響力操作。法案生效後，特朗普總統已三度延長執行期限，但這一做法在政治層面並無共識。

此次會談後，至於剝離後的控制權歸屬，外界廣泛猜測將與4月設計相近——即在不直接轉移推薦算法的前提下，將TikTok美國業務從「字節跳動」中分拆出來，設立一家總部在美國的新實體，由美國投資者持有多數股權並負責運營治理，同時通過技術許可與數據本地化、源代碼托管與第三方安全審查等安排，盡量隔離中國母公司對美國用戶數據與產品迭代的影響；在股權上由現有美方機構投資者與新的財團出資人共同構成控制性股東，「字節跳動」僅保留少數、非控制性權益。

而部分民主黨議員質疑總統延期的法理依據，並認為今年4月曾浮現的交易方案恐難滿足法律要求。

在白宮記者會上，當被問及中國是否保留持股時，特朗普表示尚未最終確定，並稱將在週五與習近平主席通話時進一步確認。

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湯姆·科頓此前已划出紅線，強調任何有意收購的美國投資者都必須與中國「徹底切割」。值得注意的是，字節跳動目前股東名單中仍包括多家美國投資機構，如「薩斯奎漢納國際集團」(Susquehanna International Group)、「泛大西洋投資集團」(General Atlantic)、全球投資公司KKR和「安德森·霍洛維茨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

若國會最終否決相關協議，特朗普政府的回旋餘地相當有限。今年1月，最高法院全票裁定相關法律並未違反第一修正案的言論自由保障，為國會主導的立法路徑提供了司法背書。

儘管馬德里會談傳出積極信號，但新一輪所有權結構的具體細節——包括持股比例、治理架構和技術控制權分配——仍有待在複雜的政治與監管約束下逐一敲定。

此外，會談前還有一個插曲——特朗普在會談前兩天致函北約國家，呼籲他們停止購買俄羅斯石油，並對俄羅斯實施重大制裁，以促使俄烏戰爭結束。他還建議北約作為一個整體，對中國徵收50%至100%的刺激關稅，以削弱中國對俄羅斯的經濟支持。

然而，在馬德里時，貝森特在這一問題上態度有所緩和。他表示：「我們期待歐洲人履行他們的職責，美國不會在沒有歐洲協作的情況下，以中國購買俄羅斯能源為由，對中國施加刺激關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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